文/图 杨轻抒
“张打铁,李打铁,打把剪刀送姐姐。姐姐留我歇,我不歇,我要回家割燕麦。”
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关于打铁的童谣。但童谣似乎总是在不断地被创新和演绎,我把这首童谣发到朋友圈,马上就有人说还有其他版本,比如有这样的:
“张打铁,李打铁,打把剪刀送姐姐。姐姐留我歇,我不歇,我要回家割大麦。大麦里头有根蛇,把我耳朵咬个缺”。
还有中间转韵的:“张打铁,李打铁,打把剪刀送姐姐。姐姐留我歇,我不歇,我要回家打毛铁。毛铁打到二斤半,大人娃儿都来看。站开些,火火蘸,烧个疤疤不好看。”
农业社会,冶铁技术的成熟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发展,铁之重要,可以当年土法炼钢铁的事情来证明。那当然是一段辛酸的笑话,但在相当长时间里,村村都有铁匠铺是真的。铁匠铺里主要打农具,锄头钉耙铲子锹,也打厨房用具比如菜刀。古时候也打兵器,刀枪剑戟斧钺钩叉,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不知道出自哪位铁匠之手,但说明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,铁匠铺里有能人。
武侠小说里打屠龙刀、碧血剑的铁匠,想来也非等闲人等。
打铁打铁,靠打。打,用的是铁锤。铁锤大致分三种,头锤是大家伙,非双手不能舞。先用大锤打毛坯,即打个大致的形状;然后用二锤进一步完善,再用小锤敲细处,类似于房屋搞防水。
所谓千锤百炼,是说打铁重在不断地锤打,重在准确地淬火。从毛铁到铁器,考的是铁匠对于形制的把握,但打铁真正的精髓不在于此,而在于淬火——在毛铁质量相同的情况下,二货铁匠淬火功夫不到家,打的家伙不经用,该锋利的地方不锋利,该耐用的时候不耐用,该硬的地方偏软。比如一把菜刀,刀刃该锋利吧?有的人打出来的就是切个豆腐都要钝,多磨几次,一把看起来杀人似砍瓜切菜的板刀活生生变成了唐门暗器。
在民间,铁匠虽然也可以归到技术人员一类,但因其身处底层,远不足以光宗耀祖。光从形象来看,因为铁匠铺里炭火横飞,脸上经常一抹一团黑,模样不好看;打铁的时候,烧红的铁屑又经常要溅到身上,虽然要围一张粗布围裙,但围裙再厚,也经不得高温灼烧,到处大洞小眼,讨口子一般。
所以在那个年代,铁匠出身多贫家,只是身体壮实,肌肉发达,力气够足,抡得动铁锤。
现在铁匠铺虽然少了,但还没消失,乡镇上就有,而且一问,多数都已经干了几十年,有家传手艺的意思。另一个发现是,不少铁匠铺都是夫妻档,丈夫使头锤二锤,妻子拉风箱使小锤。夫锤妇打,日子过得叮叮当当。
我们小时喜欢看铁匠打铁——好像男孩都喜欢看——不是喜欢那门手艺,而是在红色的铁屑纷飞的场景里想象能不能打把锁喉枪打把倚天剑,甚至打一捧暴雨梨花针,然后着一袭白衣去江湖行侠仗义。这是典型的读了武侠小说落下的毛病。
乡村铁匠当然不给打也不会打这些杀人玩意儿,但我的一个发小当年就一直痴迷着这件事情,铁匠不给打,他自己来,后来就干了铁匠这一行,干了几十年。几十年以后我问他咋还不打把弯刀走天涯?他说老婆娃儿在屋头,赶个德阳都没时间,还走天涯!(原载于2020年9月7日《德阳晚报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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